三鹿奶粉给世人的思考

五万多病儿，至少四人死亡，这一后果，深深地震撼了人心，刺痛了人心。它足以让我们惊醒，足以让我们举一反三。如果连孩子们的食品都未必干净，那么还有多少食品是真正干净的？如果连孩子们的基本健康都不能保障，那么还有多少人的基本健康能够保障？三鹿丑闻因此不是简单的食品安全事故，而是公共安全事件，深刻昭示了食品安全问题积重难返到了何等程度，公共安全危机严峻到了何等程度。

国产乳业的现状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。那么如何改造呢？路径本来也很简单。病从口入，既然食品工业对于生命安全具有极端重要的意义，人类当然要殚精竭虑，不惜以最大投入，建立最严格的食品安全生产和食品安全监管机制。一部现代史已经证明，这些机制是智慧的和有效的，只要我们用心学习，人类普适的这一整套机制就不难扎根于我们的土地，从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拱卫我们的生命。

这个问题上，我们其实是清醒的。我们的食品安全监管机制，对外国先进经验尤其是美国经验已有部分借鉴。9月23日，温家宝总理在纽约回答听众有关中国食品安全的提问时，也特别强调，中国要采取有力措施确保产品质量和食品安全，中方愿在此方面加强同美方合作。继续借鉴美国经验改进食品安全监管，则是中美在此方面合作的题中之义。

但是，体制上的拿来主义，作用有限却也是我们不能不承认的。体制不可能傲然独存，体制的背后是价值，体制的背后是人心。没有价值上的人心上的坚实支撑，再先进的体制也不会有生命力，易橘为枳的悲剧就会反复发生。

中国乳业的集体沦陷，尤其是监管沦陷，作为这种悲剧的一个最新范本，淋漓尽致地演绎了行业潜规则的神奇功能。它不具备任何法理上的正当性，但这并不妨碍它登堂入室，覆雨翻云。而它的不断壮大，正是以食品安全机制的不断变形、不断衰微为代价。潜规则这只看不见的脚，死死踩住了体制这只看得见的脚，让它寸步难行。在这整个过程中，我们见惯了体制的无奈，见惯了体制的节节败退。

这就是说，三鹿丑闻的背后，是潜规则与明规则、潜规则与现代治理体制的尖锐冲突。从人心的黑暗王国中成长起来的潜规则，有如不断膨胀的黑洞，反过来掏空了价值，掏空了人心，从而斩断了整个明规则、整个现代治理体制的根系，最终颠覆整个监管体制，导致食品安全监管的空心化。整个乳业这才随之沦陷，沦为丛林产业，以至于对嗷嗷待哺的婴幼儿，竟也下得了手。

中国将加大开放的力度，加大学习外国先进经验的力度，以不断变革我们的体制，这个趋势是不可逆转的。但正如先哲所云，从不存在完美无缺的制度。现代治理体制在发达国家有效，不是因为它完美无缺，无懈可击，而主要是基于全民尤其是立法者和执法者自身对于规则的敬畏，对于制度的尊重。正是这种敬畏和尊重，使得他们能够自动接受制度的约束而放弃对抗。否则，再好的制度，如果遭遇人心中的黑暗王国来自四面八方的扭曲，尤其如果立法者和执法者自己都不敬畏它、不尊重它，如果立法者和执法者自己都要经常便宜行事，经常选择性立法和选择性执法，体制就不免千疮百孔，体制的尊严就不免荡然无存。而社会总是需要规则的，明规则不起作用，潜规则必然蔓延。

总之，三鹿这朵恶之花决不是天上掉下来的。不解决价值上的冲突，人心上的冲突，体制的矫正就无从谈起，三鹿这朵恶之花就要照样盛开。如何进一步理解和追求国际社会公认的基本和普遍价值，以提升我们的价值，改造我们的人心，使现代治理体制能够真正在我们的土地上立足，这固然是任重道远，但这同时也迫在眉睫，应该马上就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