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了纪念不再只是纪念——512汶川地震一周年纪念
一年前的这个日子,我就是坐在这个透明的茶几前,对着黑色的笔记本,然后地动天摇,躲在厕所里,脚颤抖的频率远远大过地面波动的频率,直到自己拼命告诉自己,不要怕不要怕,不要抖了不要抖了,最后终于能镇定地站在厕所里,任它甩得天昏地暗。
认识的人们都还在,不认识的许多人们却突然离开了。
记忆里的罗浮山温泉,银厂沟也还在,现实里的它们也永远告别了我们的暑假。
那场地震已经停止震动了365天,那这片土地上的人呢?要多久他们才能不再害怕不再颤抖才能镇定从容地走出地震?
忽然之间铺天盖地的纪念活动扑面而来,报纸上每篇文章都如此慷慨激昂感叹号和数据相映成趣,诗歌与悼文齐飞。
不是我没有回忆没有感慨没有悲痛不想大书特书,只是突然发现,这么多的背后,我们最欠缺的一样东西还是欠缺着。
理性的审思。
不是说没有,是依然很少。
谣言止于智者。不知还有多少人记得那些谣言,可笑又可恨的谣言。是什么造成全城的恐慌,是什么造成全城的断水?那个可恶的水污染谣言。是什么造成全城车辆出动堵塞了道路,是什么造成我们半夜依然守在广场上等待那未知的1点到3点的余震?那些善意却依然可恶的余震误报。我庆幸大脑让我在那个混乱的时候一个都没有相信,但是我一个人告诉我的妈妈我的奶奶又有什么用呢?如果那时人们可以更理智些,如果以后我们可以更理智些,我们的抗震救灾也会更顺利些,更有效些。如果我们一味沉浸在悲痛抑或重建成功的喜悦里,那么下次,更加愚蠢的谣言在四川人民中依然会如鱼得水。
灾难总是让不可能的事变为可能,就像它让曾经默默无闻的志愿者行为变成一种大众性全民性的行为。每一个志愿者面试,我总想好一句台词,看起来很傻,但是说出来很帅:因为我来自四川,全国各地的志愿者曾经那样帮助过我们,我也想做一名志愿者。虽然不曾有机会来说,但那些地震中全国各地志愿者的身影,所有四川人都不会忘记。古有湖广填四川,今有八方助四川,四川啊四川,紫色盆地,天府之国,何其有幸!可是,不怕泼一盆冷水,志愿者的蜂拥而至也曾造成过麻烦。各地的自驾车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,路口一堵,救灾的物资车,挖掘机统统进不去,也不难想象,志愿者这家串了走那家,人来人往,无法保证每户都得到相同相应的照应。如果,如果曾经有过一些有效的组织,适当的安排,如果志愿者也能稍微统一地调配,统一地分发物资,帮助群众,是不是抗震救灾的工作也会顺利那么一点点?
一头本地的猪告诉我,当外地的同学一致用“灾区”这个称呼代替了“四川”时,她非常非常的戈应。“灾区”称呼四川,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妥,因为四川就是灾区。那么直呼残疾人“你这个残疾人”也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,因为他就是残疾人。四川为什么要重建,因为他不想成为祖国永远的一道疤,残疾人为什么要努力站起来,因为他不想看起来像个弱者。灾区有灾区的尊严,请直呼我们四川,四川还是四川,她还立着,还骄傲着,她瘸过残过受伤过,但她永远不是一个弱者。
我最后悔的一件事,是没有记下地震期间手机里的那些短信。那些代表着乐观快乐成都人的短信,那些苦中作乐的短信,带来的安慰却是难以估计的。想起那些震后依然在路边打麻将的四川人,想起今天电视中重新展露笑颜的四川人,想起回国时候看到那些淳朴而傻呵呵的笑脸。我为什么喜欢我的祖国我的家乡,我就喜欢那些烂兮兮的墙,破烂烂的房,那些皮肤黝黑穿着廉价衬衫蹬着破三轮的老农民,那些睡在棚里唱着烂俗大调踏着脏拖鞋的老民工,总是快乐,总是有开不完的玩笑,说不完的幽默,再差劲的条件,还是乐观,还是从容。快乐的四川人,若有谁还记得那些短信,请不吝传我一些。
多难兴邦。若还有一个词在去年能安慰我们中国人,那就只有这个词了。多难为什么兴邦,因为经历过,才不再害怕不再颤抖不再茫然,因为思考过,才会更好应对才更加坚强。因为悲伤过,才团结才勇敢才可重新来过。
还记得全国悼念日那天的天安门广场,那时的热泪盈眶:四川加油,中国加油!
我们都活下来了,我们都该思考啦,我们是怎样活下来的?或者,我们怎样才能让更多的人活下来?